不待他说完,皇上轻轻摆了摆手道:“不碍事……朕就是嗓子有点干痒……“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郑亲王赶忙走上前去,轻轻替皇上拍着背,皇上摇着手,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是木木的冰冷,断断续续地咳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平息下来,又慢慢把那本折子拿起来,凑在灯光下细细看着,突然转过头来说:“老六啊,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一病,自己便像老了很多似的……先前像风寒这样的小病,自己忍一忍,慢慢就过去了,哪像现在,这样大动干戈。”
郑亲王听了,心里不知怎的有些担心起来,忙说道:“皇上何出此言?皇上……您……皇上……”头脑闪过过去的种种,那些四哥不被注意的日子——四哥的身体并不十分健壮,因此几乎每年的严冬都会患上风寒,而每一次伤风发热,都是自己默默地挺过去,连御医都不曾召见,想起这些,他突然觉得内心一阵酸楚,看着眼前一脸倦容的皇上,突然说不出话来。
而皇上却是慢慢的笑了,说道:“你不必为朕担心,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而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顿了顿,又说:“朕还有几本折子要看,你就在这里陪着朕吧。”
一晃数日便过去了,终于是到了选秀的日子,景玥再倦怠,这一天也不由得打起精神来主持,选秀是大典,自然应由皇后率领后宫诸位妃子主持,但皇后之位暂时空缺,珊妃重病,久卧在床,而景玥与珍妃的名份不分上下,便由她们二人共同主持。
皇上正在回程的途中,亦是不能参加这典礼。
景玥百无聊赖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自己这样的艳光照人,层层叠加的胭脂水粉,逐渐伪装出一张气色极好的脸来。换上专为这次大典准备的盛装,极尽繁复,光是袖口处的花纹就要绣上好一阵子,肩上用金线细细打着如意双结,她耐着性子,由清韵和冬馨伺候她一层层地穿好,裙摆拖得极长,走路的时候,轻轻拂过光亮的金砖地。
同行而来的珍妃亦是打扮得艳光照人,两人并排坐在上席,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珍妃笑道:“难得这样的大典,皇上和珊妃竟都不便前来,只有我们两姐妹,真是有些冷清。”
景玥对她也只是客气,敷衍似地回答了几句,静宏深远的大殿里,只听见内官拖长了声音在报出每一排女子的姓名,出身,父兄的官职等等,那一张张妆容精致,如花似月的面容,带着各种不同的表情,在景玥眼中一闪而过,景玥俯视着她们,突然便觉得内心一片茫然……她只觉得,坐在这大殿的深处的自己,已经和其他人隔着很远很远,内官通报的声音从未停过,明明就在耳边,此刻听起来却远得像是从天边传过来一样……而眼前这些盛装华服的女子便好像是为这个皇宫所注入的新鲜血液一样,在冥冥之中暗示了她注定的衰败和消亡……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余光瞥见对面的珍妃亦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排女子行礼退下后,后面的一排又接着走上前来……这样的一重一重,叫人无奈,然而那一瞬间,她却像捕捉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脸上先前的慵懒倦怠一扫而光。
是一个人,吸引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