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玥病了好几日,一直都不退热,这场病来势汹汹,李御医那晚来的时候她醒了,那御医说了很多,大概就是叮嘱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她认真听着,也只是麻木地点着头,脑子明明空白无比,偏偏又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沉得简直就快要抬不起来,哪怕只是轻轻点一下头,也吃力得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她自己心里明白的很,这场病预谋了许久,而一直以来不过是自己是在硬撑,以为撑得久了,就习惯了,而身体最终像是一根快要被虫蛀空的木头,内里已经腐朽脆弱不堪,而那晚跟皇帝在城楼上吹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风,终于全数爆发出来。
身体沉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也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来,口干舌燥,想喝水,喉咙疼得又发不出声音来……刚刚清醒了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昏睡过去,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感觉有人轻轻将她扶起来:“娘娘,该吃药了。”
冬馨换了景玥头上的帕子,又敷上一块新的,清韵坐在炕沿扶着她,慢慢地吹着碗里浓黑色的药汁。
景玥睁了一会儿眼睛,又不知不觉地又将眼睛闭上了,清韵见状,只得又轻轻唤她:“娘娘,娘娘……您该吃药了……”
而她恍若未闻,只是像是做了一个极长的梦……小的时候贪玩,简直像男孩子一样的顽皮。那年冬天下了一场极大的雪……然后……下人们在院子里扫雪,洁白的雪在角落里堆成一个高高的雪垛子,大哥领着兄妹几个在院子里玩雪,然后又玩起了捉迷藏,哥哥们轮流当鬼,她个子最为矮小,灵机一动,便将雪垛挖了一个大洞,钻进去蹲着躲了半天,也不知道大哥抓到其他人没有,躲了半天也不敢出来……也许是玩儿的高兴,当时也没觉得十分的冷,没想到晚上却发起了高烧,一连烧了好多天,急的母亲天天抹眼泪,父亲气得让大哥在佛堂里罚跪了一天一夜……大哥也害怕得不行,在佛堂跪了一天一夜没吃一点儿东西,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趴在床沿抓着她的手唤她的名字,最小的妹妹景筎躲在母亲身后小声的哭,一遍哽咽着问大夫:“姊姊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细密如扯絮,无声无息地下着,半夜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看见窗纸外面亮如白昼的雪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喉咙也是像现在这样又肿又痛,不能下咽,一旦下咽,那种痛就顺着咽喉,一直一直地痛到心口,好像剪刀笔直地裁过绸缎那般,直直地剖开血肉,一路向下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含笑紧紧拥着她,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除去耳边那有节奏的心跳声之外,只觉得他的怀抱极暖,御衣袍袖内沾染的淡淡的苏和香气在鼻端氤氲开来,她一抬头,看见他已经瞌上双眼,表情安然,孩童那样的一脸毫无戒心,而唇边那一抹浓重的笑意像是涟漪一般荡漾开来,一直一直绽放到她的心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