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归于好(1/2)
1.科右南旗距索伦河乡百余华里,由东向西,山路崎岖,岭上只有些残留的绿茵。一条河弯弯曲曲,流得有气无力,但还是给这洪荒旷野平添了生动。破旧不堪的汽车在山路上颠簸着,老牛负重似地轰动油门,尾巴下面串出蓝黑色的烟雾。旅客不多,可车内闷热,烟雾弥漫,气味儿很不好受。
华雕龙靠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睡去了。他那睡态令人发笑:两道墨画似的浓眉随着眼睛的关闭而紧蹙着,三棱塔式的鼻梁上挂着一层油亮的汗液,短髭下面的厚唇一角流出涎水……
大衣兜里有一本他新买的杂志《收获》,头条是个中篇小说,题目为《人生》,这正是他所要探讨的问题。作者路遥,他正觉得自己的前途遥远而渺茫,开篇引用著名作家柳青论人生的话为题记,深深地打动了他。当时他想:“我刚到人生的岔路口,小说里面的主人公一定有坎坷的经历,‘他’或‘她’能否与我有共通之处呢?”他决定回去仔细读读,,然后抓紧复习两门功课,准备八月面授和考试。对于成绩,他每次都是80分以上。姚翠珍和王松打心底服他。
终于到家了,索伦河镇是终点站,好心人把他摇醒。他直腰站起来,“咣”的一声,头顶到车棚上,大家笑了,他也笑了,说:“人在车棚下,不得不低头啊!”
那个小院好沉默。华晓芳在园子里给柿子掐尖,给茄秧打杈。这两天,她和一个同学给二哥看家。
“二哥,这么快就回来啦?”
“嗯。”
“给不给离?”
“别乱问,吃饭了吗?”
“还没有,人家想把这活儿干完再回去,正好,咱们一块回去。”
“好,我正想回家看看。”
华雕龙进屋急忙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了,又洗了几把脸走出来。
兄妹俩一齐到了家,桌子都放好了。
“给不给离呀,雕龙?”铁脸老爹铁着脸问,其他人都默默地听着,等待着。
“天下的法律是一样的。”华雕龙吃着,头也没抬说。
“唉,咱们认命了,回来好好凑合过吧?”华大娘劝儿子道。
大家谁也没反应,一直吃完。华老庆是第一个撂筷的,抹抹嘴,折了一根条帚丝剔剔牙,然后仰在炕角不动了。
他开始读《人生》了,小说主人公是陕北黄土高坡上的小学代课教师高加林,高中毕业生,工作被人取代之后,为了寻找慰藉,和文化较低的姑娘刘巧玲谈上了恋爱。这种恋爱是不牢靠的,当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爱这个姑娘,而是一时的感情需要、猛然反悔的时候,当他正沿着自己的理想道路努力追求、大胆幻想的时候,事态急转而下,高加林靠后门办到县里一事被告发了。他便含恨回到农村而名誉一落千丈,演出了一场人生悲剧,发人深省。
无独有偶,他也是个小学代课教师,是在内蒙古高原的科尔沁,高中毕业,是个复员兵,与高加林有相同之处的,虽然现在身未败、名未裂,可家庭却土崩瓦解了。他仔细地分析了这部中篇的故事情节和结构布局,猛然发现很像他读过的长篇名著《红与黑》,主人公于连为了改变自己卑微的地位,不择手段地向上爬,想征服一切,实现自己的野心,正洋洋得意之时,被以前的情人告发了,而最终走向断头台,也演出了一场人生悲剧,只是两部小说国度、时代、阶级性质不同罢了。他十分同情高加林和于连的,他羡慕他们的才华,而不佩服他们的作法。无论怎么说,这两部小说对华雕龙有一定的启发、鞭策和指导意义的。他有美好的愿望和追求,要想实现之,必须明智地处理所陷的逆境,不能胡来。他想起了一年前《中国青年》杂志上刊登的关于对浙江大学政治系学生徐永宽的争议文章,联想到自己目前离婚的情况,是否能影响到自己函授的学籍呢?他因此重新考虑妈妈劝他“凑合过”的话来。
几天来,他总是捧着《人生》贪婪的咀嚼,有一种苦涩味儿。
2.美在七月,忙在七月,面临函授考试的华雕龙又紧张起来了。家里无人干扰,晚上学到深夜,下了很大功夫,补回了闹离婚所耽误的时间。姚翠珍面临着中师结业考试,马上要获得文凭,她内心十分激奋,学习劲头更足了。郑树怀有了外遇之后不管她啦,她无法制止他。她把学习函授当做一种精神寄托,美好的期冀。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正处在青春惯性犹足的当儿,而命运使她不得不转变对生活的传统态度。学习函授开阔了她的视野,一幅无比浪漫的画卷向她展开,每天都处在激动的憧憬之中。为了更好地享受这种美好的意境,在华雕龙闹离婚以来,她明智地退到一边,而内心的血流却滚烫滚烫的,压力达到一定程度时,恐怕会发生井喷的。
她静默、理智地观察,承受、忍耐着,咀嚼的是一种人性美。
华雕龙把《人生》推荐给她读,她是一口气读完的,感慨良深,心里有许多话要和他谈。
她是同情刘巧珍的,首先出于女人的本性,同时既恨高加林,又怜悯之。这是一般人的认识,是浅层次的。华雕龙就不同了,他认为社会现实对高加林是不公平的,他有才华为什么不可以得到展示?妒贤嫉能是封建社会遗传下来的一个毒瘤,为什么在社会主义社会就不可能铲除呢?社会主义社会不讲究任人唯贤吗?由此看来只有加大社会变革的力度,加强“两个文明”建设,调整、深化、创新,优化社会,优化人类,才有可能消除这种现象,消除三大差别。他们曾为此争论过,姚翠珍最后还是服了他。
暑假,他们又登程了,一行三人,心情振奋。华雕龙他们坐最后一排,姚翠珍把着南窗,挨着华雕龙,这边是王松。
他和她自然挨得很紧,彼此醉醉地体味着异性接触的感受,血液似乎溶在一起了,一动也不动。两个月未接触女人的他,那种本能需要的欲望自然寄托在她身上了。他时常想起她,梦中几度销魂,醒来几多遗憾。在她身边,他有犯罪感的,和以前接触是大不相同的。“难道这就是喜新厌旧吗?她也不新啊?”他默默地问自己。
他读过一本杂志,其中一篇文章写到:多数知识分子对自己原来的婚姻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不满足现象,因此婚外恋屡屡发生,第三者插足是难以避免的。
“难道我属于这种类型吗?那么第三者是谁呢?”他思考着,审查着自己的言行,认为自己与前者不同,只是客观条件比较特殊罢了。假如梅金玲没有这出事儿,他是爱她的,她给他的最初印象要比吴素敏、柴莹莹强的。
姚翠珍穿的是连衣裙,朴素而新潮,白色的凉鞋,黑丝袜子,衬着裸露着的白皙细腻的小腿,使他内心焦躁不安……他的眼再也不敢看她了,他感到她仿佛是《聊斋》里的鬼女再现于身边,魂儿险些摄去。一路车,他没有安宁下来。姚翠珍也同样感受,和他在一起如鱼得水,快活而自由,从不寂寞。她愿意出门考试或面授,可惜,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本能的爱恋使她与他贴得更紧了。
下了车,他和她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百多里的山路,这车怎么一会儿就到了呢?
王松老师是比较沉着而又风趣的,他对他们俩的沉默是有所悟的。多次一同出门,他发现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既像两口子,又像姐弟、兄妹,关系暖味大有可能。然而,他并没发现他们有过界的举止,使他纳闷。他曾给他们俩创造过好的机会,比如他到亲属家、同学家,但都未能一睹二人暖味细节。他想:“他们都是年轻人,互相关心,配合默契罢了。”
王松三十六岁,大他们俩将一旬,正进入成熟期,看问题多了点辩证法,对他们的亲昵多少有点妒忌是真的。几天来的面授和考试,华、姚二人仍没有过界的举止,他知道这关系是比较正常的,也就解除了怀疑。其实,这是双方努力克制的结果。这种克制一方面往往是冲动的原动力,不在此时沉默,就在另时井喷,其势是难以遏止的;另一方面便是消极、无望,走向煎熬,相互怨艾。
男女间的爱恋是燃烧着的火浪,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由高潮走向低谷,或死灰复燃。
然而,一场小小的争论使他和她的非理智的浪漫情愫渐渐清晰了。
报上已登出关于路遥的小说《人生》的争论,争论比较激烈。基本观点正如华、姚二人所争论的。可在他们两种观点之间又出了新的观点,这就是学中文的王松老师所参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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