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外公，内个，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
蓝尽欢转身时，有些仓惶，踩了拖曳在地的幔帐，惊动了殿上的沈赋。
他当她只是看腻了繁琐仪式，也没太多过问，径直步下御阶，亲手将衣无患扶起。
“三哥，死过一回，有何感想？”
沈赋都纡尊降贵喊三哥了，衣无患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此刻没了天罚折磨，恢复往昔风轻云淡的模样，立在殿上，眉清目秀，如一树白色的木槿花。
光看外表，任谁都看不出，这位便是势力遍布诸国，那个可怕的暗城之主。
“回陛下，草民的感想是，这条命，实在是托了欢欢的福，从今以后，欢欢她无论人在哪里，亦或者是谁，都是我暗城实至名归的大小姐！”
他抬眼，与沈赋相视一笑，两人心照不宣。
眼前这位新帝，可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主，他舍得花力气救他，自然是为了欢欢。
他已经没有了婠婠，没了家人，今日投诚，也是想要将对衣氏血亲的所有亏欠，全都用在对蓝尽欢和春意浓好上，但求残生心安。
沈赋被这样不软不硬地戳了一下，也不生气。
“但愿你能如朕这般，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衣无患是江湖人，本就倨傲，没那么多规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道：
“三哥，应该比陛下这个妹夫更讲信用……”
沈赋眸子动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
旁人都以为他散尽了神祇遗功，才救了他们哥儿几个。
可只有同样有神祇血脉在身的衣无患知道——
这小子根本就没使那么大劲儿。
卖惨骗妹子罢了。
他还得劳神帮妹妹看着点这个妹夫。
……
城外，段天重立在宣德坟前。
他摘了佩刀，割下一绺头发，放在她墓碑前，算是对这个曾经狼狈为奸，又可怜悲惨的女人最后一点慰藉。
曾经以为风光无限，一切尽在掌握，可到头来，其实什么都没得到过。
他弃刀落发，去了锦袍，换了僧衣，一手竹杖，一手粗陶钵，转身徒步去了凉州方向。
他要在那曾经被自己血洗的土地上，做一个苦行的游方僧人。
每日每日，靠祈求布施度日，用这副死而复生的残躯，历尽千辛万苦。
每日每日吃斋念佛，超度曾经的刀下亡魂。
以此偿赎过往的杀戮罪孽。
……
蓝尽欢慌慌张张从宫里回了侯府，一言不发，进屋就开始收拾东西。
那一批樊楼珠宝所在地的账本，这几个月经营逍遥坊和神仙洞攒下的分红，还有……，沈赋刻的那只丑丑的木头小人。
将来告诉孩子，这个丑八怪就是他们的爹，所以不要惦记了，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