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棵杨立村一百多年,前后不知娶过多少媳妇,生过多少娃儿,却没有谁生出双胞胎。
多多、小小的出世,填补了村史上的空白。
喜讯传出,全村人无不振奋,奔走相告。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直到中午,到成家贺喜的人一拨接一拨,让家兴始料不及,应接不暇。
最先来的是青龙,抱着一只面盆,里面是两碗白面、二十只鸡蛋青龙前脚刚走,易姐儿也端一碗面、十只鸡蛋后脚赶到。
接着是进术家、然后是老白家、乔娃和婉蓉,四队几乎没有不来的,即使老慢也有表示,让荣国跛着脚,端过来十只鸡蛋。宗先没送面和蛋,让旺福回来十厅粮票和五块钱,算是最大的礼了。
这还没完。吃过午饭,张家天成、孙家民善、万家磙子各提一小麦子、有二十斤上下,有说有笑地走进成家院子,说是代表各队社员表表心意。
家兴真的没想到,差点儿让他塞进尿罐溺死的多多和小小,竟然为他成家争足了面子。
有喜就有悲。
即使生妞儿,自己也没比过嫂子,黑妞一下子陷人绝望。眼见风光让嫂子占尽,家群也没拿正眼瞅她,黑妞越想越伤悲,就在村人纷纷赶来贺喜的这天后半夜,将一根麻绳挂在院中的杏树枝上,牙一咬,心一横,悬了上去。
也是她命不该绝,悬挂的树枝让虫蛀了。黑姐双脚开马扎子,没扑腾几下,胳膊粗的大枝竟从根上折断,黑妞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黑妞个头大,摔得也重,疼得“妈呀”一声叫出来。家群听到院中响动,一摸身边,人没了。跑出去一看,见她躺在地上,脖子上挂着绳套,正在呜鸣咽咽地哭。家群不由分说,将她死拖回去,闹得家人一宿没睡。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间,已过寒露。寒露至霜降,种麦莫慌张。一过寒露,队里的几具牲口最是忙碌,家兴、青龙和山娃天天驱赶它们,不是犁就是耙,为最后的播种做准苗。
三具牛中,就数家兴的两头有力气。一头是老犍牛,另一头是它与青龙那头老牝牛的息儿,家兴叫它小犍子。小犍子快两岁了,壮实得儿乎赶上它爹,身上总有使不完的狂劲儿。
小犍牛入秋时才上套,缺乏工作经验,家兴有意将这对父子套在一起,想让老犍子传帮带。两头犍牛套在一起,免不了磕磕碰碰。然而,毕竟是父子,老犍子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对爱子关爱备至,能忍就忍,能让则让、显得非常绅士。
刚上套时,小犍子听不懂家兴指令,总是微错事。老犍子不怒不火,以实际行动指导儿子,甚至在小犍子尥蹶子时、它也只是发出重重的鼻音,似是呵斥,又似是规劝。与这样的然父打配合,小犍子自然没啥说辞,只有努力学好本领的份儿。
小犍子也不是孬种,每天都有进步,不出两月,已对家兴的指令心领神会,与它老爹默契配合了。
小犍子学会耕作后,对老父的唯一报答是拼命干活儿,反正有的是力气。在它看来,拉犁需要的力就这么一点儿,自己多出一分,老父就可少出一分。但它的这点儿好意,却为家兴带来许多烦恼。一边力大,一边力小,就难稳住犁,他就得加劲把握,往往是一沟还没型到头,人已累得满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