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刘氏一大早就穿上家群买回来的新衣裳,戴上女婿送给她而她一直舍不得藏的金边黑绒帽,乐呵呵地坐在堂间正堂右侧的大椅子上,面色祥和地接受后生晚辈的跪拜和祝福。这是一年中她最得意的辰光。
成家辈分商,家群几个要拜的人家不多,天刚放亮,人就回来了家群喝多了,脖子根都是红的。几个姓子更是满载而归,衣袋子无不塞得鼓囊囊的。
太阳一竿子高时,拜年的人稀少了。成刘氏坐累了,正要直个腰儿,白云天两口子拖儿抱女,走进院子。
自落户到四棵杨,这是白云天第一次到他成家拜年。家兴迎上去,话也不知咋个说了:“白……白書记,雪梅支书,你……你俩咋也来哩?我……我正打算到你们府上,跟你们拜哩!”
“家兴叔,看你说的啥话?”白云天呵呵笑道,“你是长辈,我是晚辈,咋敢受你的拜?再说,大奶这儿,我说啥都得来!前些年,我一直没来拜,不是没来你家,是谁家也没去,只在心里拜。今年心里美,娃子们也大了,得领他们走一圈。先来你家,然后再去其他人家,挨门拜!大奶,我磕下了!”
白云天作势欲磕,家兴拦住。雪梅笑着吆喝几个娃子分别磕头,成刘氏收完头,乐不可支地分发夜黑儿油炸的果子和家群带回来的糖块。家兴让座,白云天不肯坐,客气几句,赶往别人家了。望着自云天的背影,家兴眼圈红了,激动得想哭。
家兴一直守在门口,又站半个时辰,再没一个人来。成刘氏站起身,去趟茅房,正准备进灶火,家兴问道:“妈,你是去干啥?”“兴儿,这都小晌午了,妈得准备做饭!”成刘氏打盆水,洗着手
说。
“妈,先别急,再坐会儿。万一来人,你不在堂上,多难看!”“妈算过了,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兴许还有人哩!’
成刘氏唠叨一句,走回堂间,仍在大椅子上坐下。家兴谦恭地守在门口,脸上依旧写着笑。
他在等风扬!
他知道风扬不会来了,只是不死心。风场辈分低,老有林在时,风扬心里即使再不舒服,初一总要来的。老有林死后,风扬登门拜年的次数虽然减少,却也是能来就来,实在来不了,事后总会给个解释。而说,家兴悄悄打听过了,今年风扬依旧是挨门拜,凡是高他一辈的,没落下谁家。
看看日头偏南,快要响午了。成刘氏实在坐不住,责怪家兴几句,起身走向灶火。家兴死了心,轻叹一声,装上一包烟,动身去为老烟薰、宗先等几家长辈拜。这阵儿再不拜,他就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