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文没否认,梁秋时就当他承认了。
他习惯有一说一,吐口吐沫都是个钉。
“我的确很欣赏她,因为她思想先进,跟以前那些裹了小脚的女人不一样。大清虽然亡了,但有些人的辫子不在脑袋上,而是在心里,女人尤其是。但她不一样,始终推行男女平等,为女性积极争取参军入伍和受教育的权利。不光宣传裹小脚的坏处,还救那些童养媳、给老光棍冲喜、给病弱大少爷替嫁的女性,于水火之中。我很佩服她。”
梁秋时就这样,听宋郁文夸了她一路。
她该高兴,因为她喜欢的男人,人品没有问题。他本身就是男人,在男权社会,却不维护男权统治,相反,一直为女性发声,支持男女平等。思想境界,不输民国那些大文豪。
若是路人,她也会成为他的拥趸。
但她是他老婆,除了嫉妒的闹心,再没有别的多余感受了。
“我早该知道,月亮不能占为己有。不然我原本能欣赏它的阴晴圆缺,现在却每日都在患得患失。”
她低头扣着自己指甲,一会儿望向窗外,一会儿看着自己鞋尖,嘀嘀咕咕道:
“她们都很好,有理想有梦想有抱负,有活着的价值。只有我,没有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还得你时时耳提命面。没有奋斗目标和大爱,只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想要老公孩子热炕头,我活着没有意义。”
她碎碎念的声音实在太小了,宋郁文听不见,只觉被细弱蚊蝇伴奏着,昏昏欲睡。
汽车到了农家小院,由于隔壁多住了一户林太太,很快成了临时搭建的家属屋。
还未到午夜,宋郁文却再一次回了指挥部,这次,不是被人叫去的,而是他不放心。自己擅离职守这么久,必须得回去看看。
梁秋时一个人独守空房,又开始犯矫情病,一个人躺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顶,偷偷躲在被窝里掉小金豆。
翌日,日头高悬,跟她所料无异,宋郁文又一次夜不归宿。
她将昨晚弄湿的衣物一一洗干净晾上,又拆洗了床单和被套。以前在家里,看见佣人做不觉得有什么,此刻自己亲自动手,忽然发觉这些活计,也很容易让人疲累。
干完了这些,只觉累得直不起腰来,但想到那是宋郁文的贴身衣物,是跟他一起睡过的床单,便很快被幸福感充盈。
只要是关于他的,都足以令自己痴迷。可从前家里那些老妈子,就不知为何而劳力了,想必是为了钱?没有理想的日子,想必很难像自己这样快乐。不过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梁秋时做完了这些,仍旧觉得不够,跑到隔壁去找林太太玩。
“林太太,您会纳鞋底吗?我想让你教教我纳鞋底,我也想让郁文穿上我亲自做的鞋,不想让他穿其他女人送的东西。”
林太太才忙碌完,看见从门外探进来的一只小脑袋瓜,露出了老母亲般笑容。看着她,总带着那两分慈祥。
“你呀你,哪里像个长官太太,真是稚气未脱。也是宋司令将你保护得很好,让你都快嫁作人妇了,还能保有孩子气。”
林太太走过来,边抹匀了手上的头油,将那干净利落的齐肩短发,梳得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