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已然走远了,车窗外的街巷,梁秋时拼命回头,舌尖抵着宋郁文的名字,却不知他身在何处。
“郁文。”
奈何回应给她的,只有嘈杂的人群,以及不断奔跑的乱流。
眼睁睁地,看警卫员上了军用汽车,绝尘而去。
仿佛在那一刻,她彻底清醒了。不管她怎样努力,宋郁文都不会将她的生死放在心上。而他属下那些战士,也不会真正接纳她这个敌军女儿的身份。
她来不及自嘲,起初还是自己在走,而后便是被人群推着走,被迫往前行,亦不知前路是何处。
又一波坦克过境,勉强开出一条路来。
她急中生智,与其被踩踏而死,不如就近进了巷子里躲避。
摸进不知名的一户人家,已是人去楼空。
跟她同样选择躲避的一家三口,警惕地看着这个入侵者,男人低声感叹道:“都跑他奶奶个腿儿。”
一旁的妻子搂紧怀里的孩子,颤巍巍道:“我们不跑,回头一颗炮弹落下来,我们不是都得玩完吗?”
“逃跑就能活下来?”男人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枪声。
梁秋时走了一路,本就饿得快,这会儿,只觉得口渴极了。
想要去摸身上带着的干粮,才想起来,馍馍和点心,都在警卫员身上背着。
明明是照顾她行路艰难,所以选择负重前行。此举,却在这时,几乎让她陷入绝境。
她艰难走了一步,走到水缸旁边,想要舀起一瓢,充充饥。
身后,已听那男人大声呵斥道:
“别动!那水,我们还要喝!”
只他才说完,就被一旁的妻子拧了一下胳膊:“大家都在逃难,自然要互相帮助。”
随着耳边几声枪响,男人急了,直朝着她瞪眼睛:“水喝没了,以后喝什么?喝血?喝尿?”
“你若真把她逼急了,小心你睡着的时候,她弄死你。”女人没听他的,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
她跟他一被窝滚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丝毫夫妻相。长相不像,三观也不同。对于这个冷漠自私、粗糙的利己主义者、刻在骨子里的自利,几乎无药可救了。
她也习惯了不指望他,物伤其类,同性惺惺相惜,要帮助其他姑娘家,只有自己挺身而出。
“你也不为自己的孩子积点德,你也不怕断子绝孙。”
“实在不行,我睡觉的时候,左眼站岗右眼放哨。”男人看向梁秋时的目光里,便带了些许歹毒。
说罢,看向自己婆娘,梗着脖子骂道:“亏你还有孩子,也不替你儿子想想。还断子绝孙,我的种,那不是从你肚皮里爬出去的孩子?亏你好狠的心,也不怕自己乌鸦嘴。我儿有你这样的娘,是倒了大霉,你真不负责任!”
女人瞪了他一眼,不陷入自证,毕竟习惯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在外面尽当孙子了,便努力在家里耍威风,好找回属于男人的尊严和本色。直接将他抛到脑后。
走过来,拿出手中的馍馍,递给了梁秋时。
“姑娘,你快吃吧。”
“谢谢你,不用了。”梁秋时将干粮推了回来。
如今在逃难,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对那个陌生男人的恶意,也没有一丝气恼,因为本就该接受世界的参差。
女人又四处踅摸了一下,发现房子里没有多余的食物。
便是提议道:“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蔬菜和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