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接受采访那日,宋郁文正在高岗上,拿了望远镜,来来回回勘探地形。
苏联定制的钢笔,别在军装外的口袋上。手中有个小本子,密密麻麻,都是他手绘的地形图。
警卫员立在一旁,寻了宋司令抬头的功夫,连忙回禀了回去:
“宋总,您上回让我找的洗澡的地儿,我寻着了,北疆南边有一座温泉。还未被百姓沾染,没有牛羊畜牧去那饮水、拉屎。那里常年积雪不化,但里边是温的,干净又舒适。”
宋郁文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吩咐些什么,又听警卫员继续道:
“不过温泉,在雪城梁幸儒部,被他部下派兵把守着,咱们这样过去,太危险了。”
宋郁文怔了一瞬,睃了警卫员一眼,越过他,看向从低处登高的林参谋。
下令道:“林参谋,你记一下,我部于凌晨一刻,对雪城梁幸儒部,发动总攻,夺取雪城根据地。”
“宋总,是不是太快了些,战士们都没有准备。”林参谋说。
“每日练兵,训练已跟吃饭、饮水一般,不需要特意操练,才能搭台唱戏。夜晚急行军,梁幸儒部,只会比我军战士更疲乏、没有耐心、体力不支。”宋郁文说。
他原本不必解释这么多,因军令如山。
可仿佛多说一些,就能说服自己,他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那处温泉。缴获战利品,也是攻城掠地的小小奖励嘛。
“趁着傅绪书不在,新官上任没摸清地形、民情,就将他按到死。我们在北疆有了落脚点,方便后面展开拉锯战。”
“是。”林参谋将长官的命令一一记录下来,登时觉得热血沸腾。
与他英雄所见略同:“宋总所言极是,就得在他没站稳脚跟时,打他个措手不及。尤其这次调来的小将,跟傅绪书可是云泥之别。”
宋郁文其实不爱这样说,显得好像他怕了傅绪书一样。但不得不承认,梁幸儒底下的高级将领,有第一没第二,第三差之千万里。
下面的人提醒,记者同志们已经到了,宋郁文从练兵场上穿过去,林参谋已回了指挥部,将电报发往各个纵队,确定夜晚急行军,兵分三路,包围雪城。
梁秋时这个尽职尽责的小翻译,早早在去招待所的路上等他了。
看见他的身影,从山坡上下来,隔了老远,就跑到土丘上,脱下帽子,跳起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宋郁文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看见小小身影,由远及近,到她精致的五官轮廓都清晰起来,也忍不住眉眼柔和了许多。
待要走到她跟前,从不知何处窜出来的一个战士,冲到梁秋时跟前,着实将宋郁文骇了一跳,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生怕那天的忆苦思甜会,让战士们从拯救百姓于水火,到对地主老财有了具体的仇恨。
而暂时找不到发泄目标,就将梁秋时这个敌军大小姐,当成了假想敌。
此刻只恨自己脚步太慢,对自己人疏于防备,恨不能立即到她跟前,将她护在身后。
只见那肩上军衔并不低的军官,走到梁秋时跟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吓了一跳。
“梁女士实在美丽,我很喜欢你。”
梁秋时被常年握枪、满是老茧的手握着,急于挣脱,怎奈没有他的力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