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为父当年仅仅徐徐图之,那只怕没有太子的今日了。遇事既要果敢刚毅,又要心狠坚决,只有这样方能成就一番大业。”梁帝目光阴骘,单薄发白的嘴唇紧紧抿着。
滚烫的茶水大部分都浇在了太子右边肩膀,如火般的炙热透过锦缎华服游走在肌肤之上,而此时太子却是顾及不了这么多,他拼力挪动了自己的右腿,然后直直地跪下。
“父皇昔日在创业之时,当是该如此,可是如今天下海晏河清,须以仁策善政为主,许多手段过于狠厉,只怕会引得天下人议论纷纷啊。”
“你放肆!”太子话音刚刚落下,梁帝气急反笑,从紫檀小几上又拿起那只鎏金九龙青花茶壶掷了过去,打碎在了太子的脚边。
梁帝依然觉得犹不解气,用宽大的袖口往茶几上一扫,摆放在小几上的琉璃摆件和茶盏皆是被扫落在地,一片金石瓷器破碎之声。
“太子爷,您少说两句吧,这入了秋之后皇上一直觉得身体不爽,若是为了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龙体不虞,伤了父子和气,那才是大大的不值当啊。”
冯自用连忙膝行到皇上面前,用力地在他面前磕起头来,光滑坚硬的青石板上,磕地砰砰作响,转瞬之间他的前额便是斑斑血迹,一片殷红。
听见冯自用如此说项,太子本来执拗僵硬的表情松乏不少,他抬头看了看眼前垂垂老矣的父皇,双目瞳仁暗沉而浑浊,两鬓边花白的发丝触目惊心。
“儿臣错了,不应惹父皇伤心,还望父皇躲躲保重龙体。”太子满脸懊悔,直直地跪在了皇上面前,脊背已经挺地笔直。
“哼,你还会知错,我看你巴不得气死我好早早地取而代之吧。”梁帝咬牙切齿,想要再寻找些物什摔打一番,无奈此地是在御花园,并不是在宫苑之中,小几上的那些摆件茶具已被他全部摔碎了。
“儿臣没有此意,只想着父皇千秋长盛才好。”
“千秋长盛?你背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不知道吗?昨日蔡澜已进宫跟我禀报,说是正阳殿那事儿与你手下的人有关,你有何面目对朕?”
梁帝双目欲喷火,看着眼前这名臃肿不堪的太子,心中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当年他虽算不上潘安之貌,但也是气质风发,身材高挺,可是如今却要接受一个病残的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
“儿臣并没有做过什么阴险龌龊勾当,昨日大理寺已抓梁成去审问,儿臣自认行事正直,自然是不惧。”
太子双眸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胸中情绪翻腾起伏,他强忍着满心的酸楚为自己辩解道。
“还敢欺瞒朕,不要以为你不说朕就不知,你一直对二十年前死去的那些人心怀怜悯,觉得朕的手段过于狠辣,这话可有冤枉你?”
太子尤自缄默,他见梁帝狂躁发火的样子,自知如今再多说便也是火上浇油,他只能如冯自用般在地上狠狠地磕起头来。
“我看你现在是羽翼渐丰,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说我手段狠厉毒辣,那我就让你知道到底什么事真正的手段。”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几名太监何尝看见皇上发这么大的怒气,浑身抖如筛糠,太子更是当时差点昏厥过去。
只见梁帝走到贴身的侍卫旁边,从剑鞘之中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转身便要朝着太子爷劈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