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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天马山庄考之四

    第78章 天马山庄考之四(1/2)

    四,人文风范

    天马山庄的青砖小院,陈炽的居留岁月极其短暂。事实上,陈炽京城为官之后,只是为父丁忧、母亲肿病、为母奉讳三次回乡,第四次回到天马山庄,已是英魂归来。陈炽1900年在京城英年早逝,由于八国联军侵入京城烽烟阻隔,直到1903年家乡亲人才到北京扶棺归葬。传说陈炽在家乡的葬礼异常隆重,扶棺归来时梅江上36只船列阵而回,并分葬三处。此后百年,天马山庄及其陈炽族人历尽时代沧桑。虽然弟弟陈焘及其子孙陈育埰、陈英锷、陈英钊一度置身国民党阵营,但一定程度上保留了梅江人物的正义品格,直至2022年健在的陈贤泽则入了党,先后参加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综而观之,天马山庄所留存的人文底蕴非常丰富,正向的精神财富值得挖掘和传播。

    首先,是爱国爱乡。陈炽在天马山庄苦读,“少小富文史,六艺资藻缋。弱冠读阴符,论议绝时辈。”他外出求取功名,“亦或蹈危机,拔剑慷以慨。一死谢知己,大义炳千载。”(《绍古辞》)但晚清的特殊时代背景,让这个赣南的天才少年追求功名不只是以前文士的那种忠君,而更多了爱国的成分。易堂九子继承了顾炎武的观念,认为“亡国”和“天下”不同,清朝替代明朝即为“亡天下”。但晚清时势证明,“民族国家”是天下与国当共存,西方列强的殖民,才是真正的“亡天下”。

    陈炽的爱国,首先表现在民族信心。如前所述,陈炽的时代已有“民族国家”的概念,天下不再是朝廷和皇家,而是中华民族的危亡。晚清时期,国门大开,中华沦落,要言“爱国”素为不易,在知识分子中也有分化。“六十年来,万国通商,当代才贤竞言洋务,而持正守旧之士,又复深闭固拒。”(《庸书》自叙)。就是说,面对强大的西方文化,有的人否定中华文明,要求全盘西化,有的人完全封闭自大。前者认定西方是救世主,就像改革开放后的“河觞”论者和当下国内一些媚外“精英”,在对晚清历史分析时认为西方侵略也是在救中国,中国人应当要“感恩”。而后者认为中国虽然经济落后,但仍然是天子之朝,是文明的中心。陈炽的爱国是理性的,不是盲目排外,也不是盲目自大。他认真学习西方文化,同时结合儒家文化的积淀,深入对比了中西方文化异同和优劣。陈炽的爱国情怀首先为对天下形势的新分析,并且能够从千古未有的大变局中看到危机,看到生机。陈炽认识到,“中国自经秦火,《周礼》之《冬官》既逸,《大学》之格致无传,图籍就湮,持论多过高之弊,因循简陋,二氏承之,安常守经,不能达变,积贫积弱,其势遂成”。而“泰西诸国”由于文化上的弱点,“即强盛于一时,终不可以持久也”。他大胆预言,“古今虽远,天壤虽宽,他日富甲环瀛踵英而起者,非中国四百兆之人民莫与属也!”这种民族自信,也应该是我们今天坚持“文化自信”的一部分内容。

    陈炽的爱国,同时表现责任意识。陈炽看到,天下隐约出现了“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大势,将来可能走向“无古今,无中外”的“大同”。但作为当下正饱受欺凌的中国人,不能超然地觉得就是“世界公民”了,挽救民族,解决贫弱,还是当务之急。陈炽是最先提出“中华民族”观念的思想先驱,陈炽的爱国表现在对民族英雄的崇敬,尤其是近世之人比如林则除。而在1888年的《送长少庚都统之伊犁》一诗中,他对于经略新疆、巩固边防的长庚将军充满敬佩:“万里天山北,经营阅累朝。谁令重险失,近喜寇氛消。蚕食行将尽,豚亡或可招。大秦今接壤,毋谓海西遥(原注:哈萨克三部全为俄人所有,勘界诸公之咎也。惟役繁赋重,哈人不能堪之,常有举家逸入内地者,俄亦不能究诘云)。西面论疆寄,新推定远侯。山川同聚米,烽火慎防秋(君往来伊塔三十年,指画山河形势甚悉)。廉蔺交应密(谓毅齐中丞),甘陈迹可求。玉关春草长,行矣迓鸣驺。”陈炽挽救天下、爱国救国的情怀,异常浓烈。他在1896年给朋友文廷式的信中,记录了跟康有为等友人相谈救国的动人场景:“弟去岁入都之日,狂风猛雨,天黑如磐。安徽馆之局,与长素等三人促膝深谈,几以长歌当哭。我曹进退,断关家国安危。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海内人豪,于今有几?惟吾弟与木斋等数人,可以莫逆于心,相视而笑耳”。这种“舍我其谁”的意气,正是他拳拳爱国之心的显露。一切言行立足于救国,而不是叛国、媚外,这一点,对于今天的中国人仍有启迪。

    陈炽的爱国,还体现于救国行动。西方列强的侵略,民族危亡之际,爱国不能只停留于口号,而应该见诸行动。陈炽改名陈次亮(陈同父),正是步武爱国志士,也被朋友易顺鼎称为“当代陈同父”(《寄怀陈次亮户部,即和其赠别诗韵》)。陈炽有补天之志,更有补天之才。他著书翻译,组织强学会,跟康有为一道上书朝庭极言变革大计。为了救国,陈炽一边忙公务,一边耗费心血研究西方和国事。正如黄遵宪《怀陈次亮》一诗所写:“天竺新茶日本丝,中原争利渐难支;相期共炼补天石,一借丸泥塞漏卮。”陈炽才志相称,知行合一。他深入研究了西方科技革命和日本维新运动,隐隐感知政治与经济互为渊薮,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矛盾左右着世界发展。他继承史记《货殖列传》的经济思想,吸收了南宋陈亮《中兴五论》和北宋思想家李觏《富国策》的观点,知道救国必须为民生利、为国生财,富国就要组织好生产。他熟稔户都财赋,认识到“商战重于兵战”,不能为了军工偏废民生,一对中国农、工、矿、商的弱势详加分析,并提出改进策略,以塞国家漏卮。他指出西方列强军事侵略的最终目的是经济侵略。他分析天下大势,写下系列国际时评,对西方列强的狼子野心有充分认识,《俄人国势酷似强秦论》《美德宜力保大局说》《英日宜竭力保中说》,揭露俄国觊觎中国的野心,指出美国的本性是“别处一洲,国势安如磐石,君民倡自主之说,欲胥天下而从之”的阴谋,为了运售军火获得自身利益,专门在西方列强的矛盾之中左右操弄,“黠矣美国也”,“美利坚者,天下之黠人也”,对于今天的世界还有警示作用。

    正是胸怀天下的爱民情怀,联系到他题写的“天马山庄”,我们不能简单地按他家乡的传说来理解,即“自为‘天马’,行空万里,驰骋环宇。陈炽取此屋名意在祈望子孙后代都能走出山村在外大展宏图,荣宗耀祖。”走出山村、荣宗耀祖之谓,显然矮化了陈炽的心志。究其内心,陈炽以李白为榜样,不但有“长歌自足空千古,大海回波紫电光”(《效遗山论诗绝句十首》)的才华,而且有澄清环宇、挽救天下的壮志。天马,是《昭明文选》(卷三十五)所塑造的一个文学形象,它“天骥之骏,逸态超越”,上天入地,神游四方,“斯盖天下之俊乘,子岂能从我而御之乎?”这里“天马”是无关人间的。汉武帝刘彻也曾多次寻找天马,并写了三首《天马歌》。“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这里的天马,是人间之马,事关家国。但最为贴近陈炽的还是李白的《天马歌》,不但塑造了天马上天入地的身世,而且书写了用世无门、沦落人间的境遇:“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伯乐翦拂中道遗,少尽其力老弃之。愿逢田子方,恻然为我悲。虽有玉山禾,不能疗苦饥。严霜五月凋桂枝,伏枥衔冤摧两眉。请君赎献穆天子,犹堪弄影舞瑶池。”从某种意义上说,康有为的《哭祭军机陈次亮郎中》长诗,正是另一个版本的《天马歌》,概括了陈炽飞天补天之志和沦落泥淖的困境。

    另据陈炽传说“天马山庄的来由”显示,陈炽1892年返乡丁忧之时,经过于都银坑的天马山寺,进香时方丈揭示陈炽“前世”为天马山寺的管账小和尚,陈炽听信了前世之说,回乡时正好在建筑门楼,就据以命名山庄。另据陈贤泽老人介绍,天马山庄土屋正对的山峰苍郁原始、高峻肃穆,即名为“天子峰”。陈炽眺望天子峰,命名山庄为“天马山庄”,自然情有可原。作为近代著名的思想家,爱国成为他最重要的思想底色,也决定了他在晚清的所作所为以及历史地位。“请君赎献穆天子,犹堪弄影舞瑶池”,不幸的是,陈炽维新变法的梦想破灭,也跟李白一样成为悲剧的天马。同时,陈炽还有热爱家乡的一片热忱。他早年受益于家乡的启堂文社,进学于瑞金县城,考学成功后在县城跟友人一起发起了助学机构“宾兴会”,帮助瑞金学子解决求学的经济之困,希望地方多出人才济世救民。

    其次,是公忠直谅。陈炽在《庸书》自叙中说,“所望于当世公忠直谅读书明理之君子,去其矜情及其骄气,各竭其耳目心思之用,识大识小,博通今古,总持全局,以宏其志业而定厥指归,则无内无外,无古无今,无人无我,一以贯之耳。”公忠直谅,就是有公心,讲诚信,这是陈炽寄予希望的社会人格,也是天马山庄陈家几代人的处世范式。

    陈三立为陈炽父亲所写的《清故候选教谕瑞金陈君墓志铭》,正是“公忠直谅”的君子塑像。陈斌虽然没正式担任官职,但因其为人“廉公好义,善平纷难”,又“旁通医术”而名声远扬。当时瑞金县由于地处偏远,土瘠民贫,民风“尚桀悍”,“仇杀械斗,日月有闻”。这种情形令地方官也头痛不已。而陈斌所居的瑞林乡,十八记姓而起的“启堂文社”不但起了文化教育作用,还起了平息纠纷作用,而这些功能的实现都得益于智乡推举的公正乡绅。陈斌正是这样的乡绅。他自言“穷老无所施于世,颇以自娱,脱吾汶汶之耻而已”,可见他非常注重清誉,以污浊不洁为耻,为此他“渐摩德让”,以致“终君之世,无冤结巨狱”。邻近乡人感到非常惊讶,纷纷拥集到瑞林乡,“争归服焉”。他有造福乡邻的公心,四处为乡邻治病救人,“晚岁退闲,闵物观化,四方造诊,盈接门闾,所起活无算”。

    陈炽自不待言,继承了他父亲陈斌的正直人格。陈炽提出“公忠直谅”,就是看出晚清之际,如果人人都没有公心、溺于私利,则易导致民族危亡,无法有效组织生产,走上富国之路。陈炽肯定正当私利,认为这是社会发展动力,但又倡议公心公明,认为这是富国之策。开办公司增强商力,发行股票集中财力,官商合力开矿修路,无不需要公心之人。无公心无以言变法,也无法推进改革。陈炽写作《续富国策》,“为华民广一分生计,即为薄海塞一分漏卮;为闾阎开一分利源,即为国家多一分赋税;为中国增一分物业,即为外国减一分利权。此伊古圣王生众食寡、为疾用舒之大道也。天生民而立之君,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养民之道,富国之源,可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矣”。执政者为民,公司者为民,为民者向公,只有人人为公、君臣尽公,才能增强中国共同的福利,壮大人们正当的“私利”。

    笔者还对陈炽后人的历史命运进行了考察,也时时可见“公忠直谅”的先祖遗风。陈炽生四女,两女嫁到县城,两个夭折。陈焘先后四娶,生儿子六个,女儿三个。第二个弟弟陈烈1870年十岁时去世。为此,陈家后代其实最主要是陈焘儿孙。陈焘考取拔贡之后,主要是当经办事务的吏,而非行政的官。他先后做过江南制造局的差遣员,做过五年吴淞江海关督征收员,清朝推行新政后,当选过江西咨议局议员。民国时期,又当选为临时省议会议员、第一届省议会议员,第二届国会选举当选众议院众议员。曾任参议院秘书厅秘书、江西省全省自治筹备处参议,此时陈焘寄居南昌新巷52号,但从政事迹、殁去之年皆无有记载(1922年领修陈氏十一修族谱时尚在)。其后人在家乡瑞林的经历,倒是留下一份文字资料,收藏在小镇的文化站。

    资料中有一份陈英锷自述,介绍了国民党时期瑞林乡的政权状况。1935年瑞林又成白区,还乡团席卷而来,赖名海为瑞林区长,谢恩荃为联保主任。这个区的管辖范围在古代叫智乡,包括瑞林、丁陂、下坝、冈面、渡头等五个乡,陈焘长子陈育埰即为该区瑞林乡的乡长,红军来后逃南昌,1935回乡病逝,后即由侄子陈英钊接任。据民间传说,区长赖名海虽然身为区长,但经常照顾小姓之人,每有抓丁即会叮嘱祖父小心。有一户人家有八个儿子,抓丁时赖名海就不顾同宗,主张要从他家抽丁方为公道。由于得罪不少宗族中一些大户人家,解放后这名国民党区长被同宗告发,累结罪名而被新政权处决。同样,陈英锷、陈英钊均当过乡长。直到解放,该区共有国民党员14名,陈英钊曾任过书记。传说解放后陈英钊带枪逃入山中,为此被新政权包围抓捕处决(族谱载陈英钊殁于1942年,与民间传说不符,疑为1952年)。

    但据陈贤泽老人说,陈英钊虽为国民党乡长,但并无血债,只是担心新政权习惯性的阶级斗争,而家族中也有先例。由于自身恐惧,走上了逃山对抗的道路,造成不幸。事实上同样当过乡长的陈英锷即活到1999年。在当时的瑞林,横背陈家可谓当地强势人家,“横背”在梅江边亦素有声名。家乡人只知有陈家谣,不知陈炽,正如只知道有横背,不知道有天马山庄,即为其证。有一个事实可以看出,梅江边的乡长、区长一定程度是维护地方秩序、反对强权贪腐的。据陈英锷交待,解放前夕瑞金成立参议员,瑞林乡也如陈炽《庸书》中所倡导“公举乡官”,成立了乡民代表会,以监督外派官员在地方作为。果然,区乡设立了警察分局,局长由上级外派。一个叫刘永年的湖南人任局长,由于贪污渎职,被参议员陈英锷检举揭发,判处三年徒刑。由此可见,陈炽倡议的乡官和“绅权”治理起了一定作用。而陈英锷的公忠直谅也可见一斑。

    在梅江边的红白拉剧中,陈家受到剧烈冲击。阶级的对立对天马山庄的影响尤为深重。据族谱载,其时非正常死亡即有陈英钰(1934年)、陈英钫(1933年)。据陈贤泽老人回忆,红军来后其祖父陈育埰(1984-1935)即逃往南昌,直到还乡团回来。陈英钰即为陈贤泽父亲,仰华书院高小毕业,后来成为木匠,母亲在小镇卖油糕,两人均成为普通的劳动者。由于天马山庄的显赫存在,容易把陈家都视为阶级敌人。苏维埃部分干部执行过左政策,把正在上坪村做木匠的陈英钰抓了起来,押到瑞林小镇圩尾河滩处决,幸亏半路上三岁的陈贤泽被上长洲乡民何喜翠趁夜色抱走隐藏,同村范奶奶得知后特意挪着小足走了六里路赶到小镇抱回,其出生不久的弟弟则遇难。陈贤泽被范奶奶藏了三个月才敢露面,半年后陈家族人找回,在水口黄柏叔伯家养了一年。

    尽管有着这样一段身世,陈贤泽解放后阶级成分不再是地主,并在1949年参加了解放军。他至今记得当年的部队番号是344师183团2营3连。他参加过宁都翠微峰肃匪和解放海南的战争,随后入朝作战,打过阴山、摩天岭、上甘岭,冲到了三八线。他当过步兵,炮兵,侦察兵,腿负过伤,直到1958年朝鲜回国,转业到瑞林最早的国营企业——林业公司,在林场当了十年的伐木工人。他清楚地记得1951年5月入党,可惜转后组织关系没有转回,至今还想重新入党。时隔半个世纪,他的养女带来口信,说抱养他的救命恩人范奶奶就在她夫家邻村,非常想念他,陈贤泽于是提了两斤猪肉、果子前往探望,听范奶奶讲述自己被救的往事。可见,公忠直谅的文明基因在后辈身上得到传承。

    志愿军老兵陈贤泽的身世,与维新志士陈炽的身世,形成鲜明比照,这也是天马山庄最有意味的人文烙印。陈炽在宁都翠微峰留连山水缅怀易堂九子之际,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后人还会参加解放翠微峰的战斗,更无从想象后人会踏上朝鲜国土。陈炽在《庸书》中专章写到朝鲜,认识到朝鲜的屏障作用极其重要,并就朝鲜“巨文岛”事件提出过自己的看法。在历史的风云中,天马山庄走得最远的,还是陈炽的亲血脉。据陈贤泽回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瑞林小镇上有个初中老师称看到一份青年报,载有一份来自日本的寻亲消息,所写的地址就是天马山庄所在的横背。据传陈炽有一个史姓之妾带着刚出生不久的男孩去了日本。得到讯息之后,陈英鄂第二天特意从山村去往小镇,到学校查看报纸,可惜报纸已被毁,从此音讯永隔。此事在陈英锷书信(1991年5月15日)跟曹春荣先生亦有谈及:“惟陈炽妾史氏,复查族谱详载有妾史氏一节,而你的杰作则道其反、没有史氏的记载。又查88(指1988年)中国青年报披露,陈炽妾史氏,后被那拉氏发觉,陈炽是维新志士,暗中加害,如是史氏亡命日本。与扶柩回籍的陈育勋语言吻合,同时与青年报披露的也有相符合之处。因此我认为确有此事。”

    当然,天马山庄在后世还经历了不少劫波。解放后土地改革,天马山庄被没收成为公产,于是住进了各姓村民。青砖小院成为知青的家、水口敬老院,知青一直居住到1990年代。文化大革命时期,陈贤泽亲眼看到村民想损毁青砖小院,却无法劝阻。所幸天马山庄墙体最终未遭拆毁,只是陈炽题字的石匾拆了下来,成为路上的桥板,直到改革开放后门楼重建才重新竖起。笔者考察时看到,小院无论是大厅还是小巷的门坎,均有深深的凹槽,这是普通村民砍削竹木留下的生活痕迹。如今,天马山庄建起了众多砖房,青砖小院更加孤单而执著,像一叶风帆停泊在山谷,见证着人间的百年岁月。

    再次,是清正廉洁。在天马山庄建起青砖小院,在北京为强学会慷慨捐银二百,在县城捐钱筹资倡办宾兴会,这种种举动让人以为陈炽当上京官之后非常富裕。现实是哪个朝代都是清官无钱,正如《老残游记》开篇所说,“三四品的官,因性情迂拗,不会要钱,所以做了二十年实缺,回家仍是卖了袍褂做的盘川”。陈炽父亲当初跟老残一样,“既无祖业可守,又无行当可做”,否则不会只是做一栋土屋。解决生计与报效社会之间的矛盾,在陈炽身上也是颇有纠结的。陈炽的家世决定了他求取功名有着稻梁谋的成分,正如他的《初别家作》:“欲别翻成喜,饥驱不自繇。朝寒留短鬓,春雪上征裘。远道应牵梦,清吟未抵愁。高飞鸿雁影,何处稻粱谋?”陈炽当然希望考学当官能解决生计,但不是把当官当作发财的途径。事实上,晚清的张之洞等总督,握有实权,图名图利,名利双收,这是科考之人走向官场的普遍志向,为此陈炽的清正廉洁殊为难得。

    陈炽跟易堂九子不同,陈炽没有魏禧那样富甲宁都州城的家世。天马山庄建房之后,陈斌自己苦读了十年,陈炽也苦读了六年,才一起参加乡试或朝考。京官之后陈炽又游历沿海、无有生计接着又是乡试备考。可想而知,陈炽家族并不富裕。特别开基初始十余年,父子兄弟苦读阶段,支撑他们三人的经济很大可能是启堂文社的“花红”,即获得乡里助学机构的资助。据资料介绍,智乡启堂文社起始于明朝。当时士子们到赣州考试,受到歧视之后,回乡就联合成立文社。后来文社兼有助学和会课功能,同时还有调解纠纷作用。直至解放前夕共有十八房姓,文会捐谷以某姓某公堂为单位缴纳。文会既以聚集诸姓子弟“会晤一堂,以启发文教”为初衷,每年农历十月十五日召集子弟延请名师以课其业。会课结束,对名列前五名的童生、名列前三名的“已进者”,给予花红四百文至二千文;对15岁以下能背五经无遗者,生童能讲解五经无误者,给以赏钱二千文。此外,还给获取不同文武功名、官职(阶)的士子以花红,给应乡试、会试者以舟资。同时,祭圣大典上,科甲及出仕暨品级高等,及学者、禀、增、附生这些“学而优”者,行毕大礼就可领得一份名为胙钱的礼金。有此助学奖学的基金,陈炽一家据例能收到的“花红”可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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