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族谱(1/2)
陈金没想到,随口一说的事却成了真。为大爷跑腿,他再次落上了这项光荣任务。陈金正在添茶添水顺便闻听前朝旧事,陈英锷突然对陈金说,还是你年轻人去跑一趟,去黄柏找族人要一下老谱。
陈金有些犹豫,担心族人会不会把贵重的族谱交给他一个后生,再说这时候族人是否在家、能否找到,也是个问题。但大爷开了口,陈金不好意思赖着不走。就像老人们被硬生生从戏台前拉出来,他感觉自己也是被硬生生支开。陈金有些沮丧,但想到这是大爷对自己的信任,是自己加入专家研究的有利机会,所以又高兴地跑了起来。
去往黄柏的路上,陈金还留恋着大爷家的小院。太阳朝西斜去,山地里阴阳分割、明暗分明,移动的日影就像乡民在山坡上收拾草木。山路在溪流边穿梭,一会儿又像绳子朝山梁抛去。竹林里不时传来咕咕的叫声。那是竹鸡在热闹地歌唱。而鹧鸪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冷静,严肃,像饱经沧桑的老人。野兔和松鼠时常映入眼帘,一副警惕和讨好的样子。山羊穿过山梁,苍鹰在峰顶盘旋,这些出没的身影时常拨动着陈金的身心。
他忍住追逐的念头,一心一意埋头赶路。如果不是熟悉了这条山路,就会钻进大山的迷宫。陈金想到了陈炽跟皇帝夸说路途的传说,那其实并非虚语,赣南的山坳变幻莫测,沟壑丛生,山势随性。陈金加快了脚步。陈金当然是希望早点回到专家身边,听听那些神奇久远的故事。
以前,这些故事陈旧且毫无意义,还不如戏台上现场的表演。在现实生活中,山河,草木,田地,庐墓,离生活近的事情,实在的事情多了去。陈金觉得那些传说故事离自己远远的。但这次不一样。陈炽的故事,就像一棵大树在梅江生长,不断长出青枝绿叶,让自己兴致盎然地打量。
看族谱,是赵先生提出来的。他们在大爷的小院里谈完了陈炽的出生,接着又谈论陈炽的去世。赵先生说,陈炽晚年有个朋友叫赵柏岩,他文集里有一篇《陈农部传》,说陈炽看到变法失败郁闷极了,“归江西数年卒”,我拿不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就不知道怎么加标点。是说陈炽去世前回到了江西?王教授可能就是根据这句话,说陈炽在1899年去世的。
陈英锷叹息说,大爷晚年真是凄凉,连好朋友都不知道他的去向,不知道如何死去,真是痛心啊!我父亲也为大爷写过传记文字,收在族谱里,写明了大爷是庚子年走的,也就是1900年。也难怪了,那时北京发生了庚子事变,八国联军打进了北京城,皇上和太后都逃跑了。听父亲说,族里得知大爷死讯,派出了族人陈育勋前往北京扶棺归葬,但兵荒马乱无法通行,过了三年才把棺木接回梅江来落葬!
赵先生在一边记录一边问,有没有搞清陈炽是怎么死的呢?陈英锷说,大爷的尸骨停放在北京的寺庙里,陈育勋在北京时听到一些人说,他是被慈禧太后叫荣禄送去毒酒害死的,原因是大爷看到变法失败,酒前灯下高歌不已,密探就认为他是跟康有为是一伙的。
赵先生又问,陈炽去世的时候有什么人在身边,这些人是否提供了确定的证据?陈金插话说,这一定是真的!我知道慈禧,这个老女人太坏了!前几年高中的老师带我们看过电影《火烧圆明园》,慈禧害死了八大臣,把江山送给了洋人!陈炽的死一定是她谋害的!
赵先生说,我们这是搞历史研究,不是搞电影剧本,我们需要真实的证据。晚清的变法是怎么搞起来的,又是怎么失败的,历史教科书上只有一个轮廓、一个大概,需要我们搞研究的不断去寻找证据。历史是一团迷雾,来自文献、物证、人证的真实细节,才是驱散迷雾的阳光。陈炽是贫病而亡,还是抑郁而终,还是被朝廷毒死,那时身边有没有人见证?
陈英锷说,可惜陈育勋不在世了,他说陈炽临终前身边倒是有个人,他娶了一个姓史的小妾,带着一个刚满周岁的男孩逃到日本去了。赵先生急切地问,后来有没有回国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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