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年傍晚回到家里后，就扎进了房间。
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窝了好几个小时，半睡半醒之间，做了好几个混乱的梦。
妈妈床单上的血水，胎儿青紫的手脚，爸爸撕心裂肺的怒吼，姥姥的眼泪和怀抱，奶奶按着心口的手，爷爷床头滴滴响的四五台机器……
满头大汗地醒过来时，只感觉自己也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轮。
洗完澡走出房门，整个房子已经关了灯，安安静静的，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麻木地打开电视机，从茶几下方摸出烟盒，尼古丁的味道随着烟雾弥漫开来，他才觉得自己清醒几分。
还没抽几口，就听到楼梯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周景年侧头看过去，穿着粉红色睡裙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来。
周景年把烧了不到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哑着嗓子笑道：“好几天没抽了，这才刚点上就被你逮个正着。”
苏昭心头一软，他穿着宽松柔软的家居服，一个人缩在沙发里，头发蓬松，垂在额前，像只默默舔舐伤口的大狮子。
她走过去，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闻到空气里没散去的香烟味道。
她轻声问：“景年哥哥，你吃饭了吗？”
周景年剥开一个小橘子，微微酸涩的清香盖过了烟草味。
他摇头：“没，刚刚在睡觉？”
苏昭想了想，又问：“那我给你煮个面条，好不好？”
周景年两口吃完那个橘子，扯着嘴角笑：“好啊。”
苏昭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决定做个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他中午之后应该就没吃过东西，而且现在也很晚了，还是吃点清淡的比较合适。
一个西红柿切块，两个鸡蛋打散，两棵小油菜洗净择好，苏昭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拿了个午餐肉罐头。
她见过陈琳开天然气闸门，但摆弄了半天，还是没能成功把火点起来。
周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靠在门上看着她的动作。
“需要帮忙吗？”他问。
苏昭这才看到他：“我好像，不会开这个燃气……”
周景年走过来看了看，是她弄错了阀，一直在拧抽油烟机的通气道。
他弄好后，指指桌上那一捆面条：“你不吃吗？”
苏昭愣了愣，举着锅铲，没马上回答。
周景年已经自顾自地又拿出西红柿和鸡蛋，还有一捆面条：“一起吃吧。”
苏昭看着他把西红柿切块，又开始搅鸡蛋，知道这面自己是非吃不可了。
锅热下油，油热倒入鸡蛋炒散，盛出后再下番茄块炒出汁水，加一勺番茄酱，生抽、盐、味精，加水煮开，下面条，盖上锅盖煮熟。
周景年把两碗面端到餐桌上，自己先吃了一大口。
他夸道：“手艺不错啊，很好吃。”
苏昭也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面条拌了拌，笑得有几分腼腆：“我妈以前经常上晚班，我就给她做宵夜吃，面条方便，所以常做。”
周景年听到这话，筷子一顿，声音轻柔：“很辛苦吧？”
苏昭摇摇头：“还好，比起小时候，好多了。”
他轻轻“嗯”一声，也没追问她的“小时候”，之前助理送来的报告上写了她父亲的荒唐行径，在这样的爸爸身边长大，日子过得如何，可想而知。
窗外的夜色深沉，雨水顺着树叶往下跳，空气湿润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