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没见过姥爷。
也没见过姥姥——姥姥去世的早。
当中学教师的姥爷一直没有再娶,拉扯着一双儿女,把孩子带大。
可他妈那样的性子,隐约是当初婚姻选择上跟父亲起了龃龉,干脆拿上户口本为爱出走。
离婚后独自带娃,愣也没跟老父亲认过错低过头。
到最后生病,走的太快,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
想来,应该是后悔的吧。
只是她从来不说。
姥爷把苏沐接回了老家——那是一座山清水秀的小城,有一座历史悠久的牌楼,牌楼下是雕梁画栋的骑桥,骑桥下是奔涌而去的江水。
这里老城区的地面都是青石板和鹅卵石,石阶上生着绿油油的苔藓,街道两旁是各色的铺面,有着高高的门槛,卖什么的都有。
姥爷的房子就在临江一栋普普通通的小楼上,墙壁黯淡,桌椅陈旧——但苏沐房间的窗前有一株茂密的芙蓉,只要打开窗,粉雾样的花朵和绿油油的枝叶伸手可及。
再望出去,便是永不停歇的碧绿江水。
这也曾是,他母亲的房间。
姥爷托关系,让他进了母亲当年的母校就读;
姥爷给他做母亲最爱吃的蒜烧黑鱼;
姥爷教他画画,画芙蓉花俏,画江水奔流;
姥爷教给他书法,从一横一竖,到笔走龙蛇;
姥爷还教给他“画心”——以画予以安神,定心。
苏沐本就不是个浮躁的孩子,他只是,跟他母亲一样,太吝于表达。
连伤心,都只能装进一个叛逆的壳子。
锁骨上钉了三颗钢钉的苏沐,彻底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他开始重新拿起书本,沉下心,好好学习。
他想考大学,想学医。
在那个有着碧绿江水和种满芙蓉树的小城,苏沐和姥爷一起生活了两年。
那是他最幸福也最安稳的两年。
只是临近高考,他必须回金陵参加高考。
临行前,姥爷赠给他四个字:尽力而为。
一切甚好,高考三天,前两日都很顺利。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苏沐晚上照例给姥爷打电话,但电话打通了,接电话的却不是姥爷,是大舅舅。
大舅舅语气是一种刻意的轻松:“小沐啊,你姥爷在楼下看人打牌呢。明天就是高考最后一天了,你可一定要继续加油哈!”
可苏沐偏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孩子:“我姥爷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和人声:“快!病人快不行了,医生叫你过去,赶紧上车!”
大舅舅匆匆挂断电话,只来得及跟他吼了一句:“你别乱想,好生考试!”
苏沐做了一夜的梦。
最后一门考试科目是英语,才开考不过十分钟——他突然冷汗频出,汗流浃背,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眼前尽是一阵阵炫目的白光——
苏沐放下笔,起身,交卷,奔出考场。
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邻居说,老爷子昨个一大早,去早市买黑鱼,说要提前养水里吐吐泥腥,等小沐凯旋,正好做了给他接风!
老人家73了,精神矍铄腿脚利索,但提鱼上楼的时候,鱼太大,尾巴甩的欢——老人一个没抱稳,失足摔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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